良渚玉器背后鮮為人知的故事(一)

發表時間:2019-07-27 15:30作者: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研究員來源:騰訊網網址:https://new.qq.com/omn/20190706/20190706A0M91000.html

申遺成功!今天來讀一讀良玉器背后鮮為人知的故事


二十世紀80年代以前,不要說收藏界對良玉器不甚了解,就是學術界對良渚文化也是知之甚少。短短二十多年來,經過浙江、江蘇和上海考古工作者的不懈努力,新發現層出不窮,良渚文化先民創造的光輝奪目的物質文化和精神文化如雨后春筍般展現在世人面前,良渚文化成為實證中華文明五千年歷史最具規模和水平的典型,良渚文化的研究站到了考古學科的前沿,而良渚文化中最耀眼的奇珍——良玉器,不僅成為研究者熱門的課題,也成了收藏界趨之若鶩的珍品,掀起良古玉狂飆。


筆者作為考古戰線上的一名老兵,親歷了浙江省境內良渚文化考古的一系列重大發現,同時也參觀、考察過江蘇、上海重要的考古現場和出土玉器。可以自豪地說,對良渚文化、良玉器掌握了較多的資料和信息,與境內外的同行朋友們也有較密切的交流。筆者在本文中,通過考古發掘、整理、研究過程的一件件故事,披露以上內容中鮮為人知的情況,以饗讀者。


中國傳統的金石學,歷史悠久,功底深厚,有很多值得繼承和借鑒的學問,例如對玉器色澤的形象叫法,有雞骨白、南瓜黃、鴨屎青等等,使人一聽就能明白。我們開始描寫玉器色澤的時候,用的是色譜上的顏色,雖然有準確之處,但體會不到玉器色澤的特點。《反山》、《瑤山》正式考古報告上,都采用了“雞骨白”、“南瓜黃”等坊間的傳統叫法。當然坊間和一些知名人士對色澤的形成原因多有猜測和不確之處。例如“雞骨白”,都認為是開水煮玉器后形成的。筆者在二十多年前曾在一位藏友處見過一件良式玉,他認為出土玉器“不干凈”,所以放在水中煮了三個小時,上手一看,死灰色,毫無玉的質感,也沒有包漿,但從器型、刻紋工藝、管鉆痕跡等觀察,是一件真品。但我們在發掘反山、瑤山等良渚文化貴族大墓時,露出滿坑的隨葬玉器,那真是“白花花”的一片。我們考古人員肯定不會把玉器拿去水煮一下,凡是見過良玉器的朋友,對什么叫“雞骨白”一定會有切實的感受,那種潤潔、晶瑩的質感十分迷人。不少似乎不透的玉器,用背光一照,透出湖水般的綠瑩瑩質感。


玉器的色澤由玉的材質所決定。按礦物學嚴格的定義,玉是礦物集合體,分為軟玉和硬玉,這是兩者的軟、硬區別,并不是一般指的軟、硬度,其實軟玉不軟。軟玉是具有交織纖維結構的透閃石——陽起石系列,現在科學的名稱叫“閃玉”;硬玉是輝石族鈉輝石組合,中國俗稱翡翠,翡翠是鳥名,所以從“羽”,是綠色的羽毛,形容“翡翠”的色澤非常貼切,現在科學的名稱叫“輝玉”。


中國一般說玉,指的是軟玉,即閃玉閃玉最大的礦物學特點是具有交織纖維的顯微結構,所以在受到外來物理、化學的作用下會“受沁”。受沁是玉的交織纖維的顯微結構造成的特有狀況,坊間和古玉研究界以往也注意到了這個狀況,稱為“鈣化”,這是流傳已久并繼續有人在這么說的錯誤名稱。受沁使玉器發生多種變化,主要的變化是玉器器表形成“包漿”和玉器的色澤發生改變。所謂“包漿”,成為文物鑒定中真與偽、新與舊的一項重要鑒別標準,在玉器中如此,在金屬器、竹木器、牙骨器等多項類別中都如此。作偽者往往挖空心思,動用各種手段要在贗品器表做出“包漿”來,以偽充真,欺騙收藏者。這種制作包漿的手段,自古有之,不過古代的手法比較土,不如現在,土洋結合,老辦法和高科技結合,騙了不少收藏者,甚至有的“專家”真假難辨,留下笑柄。古玉愛好者和收藏者如果對玉器長期把玩,即坊間稱為“盤”,由于肌膚的接觸,汗液的浸滲,也能使玉器形成包漿,并使器表的色澤加深,大多成為深淺不同的咖啡色,包漿油光光的。在海峽兩岸故宮博物院見到的清宮舊藏的良古玉,就是此般模樣。


我們對包漿現象還必須對未經盤玩的出土玉器與盤玩過的傳世玉器作進一步的解讀。由于史前玉器,或者更廣泛一點。漢代以前的玉器,它的玉料來源具有“就地取材”的特點,當然不排除來自和田地區的玉料,但就地取材是主要的。就良玉器來說,經有關專業的科學檢測,可以斷定是與和田玉有所區別的閃玉。


古玉考古發掘出土數量巨大,同時流傳有序的傳世玉器也在公私藏品中為數可觀,為我們分析研究提供了很好的基礎。


首先良玉器的玉料“就地取材”是否有依據,這個問題曾受到相關專家的質疑,也是考古發掘者著手探尋的重要課目。良渚文化分布區依托的主要山脈,一是浙江北部延伸到蘇南、上海的天目山脈,一是江蘇南部的宜(興)(陽)山地。天目山脈在《山海經》中稱為“浮玉之山”,據筆者理解,就是玉料在水中飄浮,不就是“河磨料”、“山流水”,甚至籽料的另一種叫法嗎?地質學家經過實地考察,有了“天目山脈有生成玉礦的地質條件”這種學術結論。但遺憾的是,從良渚文化以后,天目山脈一帶始終失去了玉料的蹤跡,也無點滴的文字記載。我們從良塘山遺址發現的玉器作坊及多處地點出土的玉料來看,良玉器“就地加工”應是毫無疑問的。宜山地相距良渚文化又一個中心——寺墩遺址不足二三十公里,溧陽小梅嶺發現玉礦已眾所周知。筆者在肯定良渚文化分布區有玉礦這一事實的同時,需要說明兩點,一點是小梅嶺礦并沒被良先民發現和開采;另一點是小梅嶺礦既有閃玉,也有蛇紋石。蛇紋石、葉臘石常常被良先民制作成器,器型和閃玉制品相同,多出土于身份、等級較低的墓葬中。


接下來的問題就是良古玉大多數是閃玉,它與和田閃玉有什么區別呢?藏玉、愛玉的人都懂得,一塊玉的價值在于質地和色澤,自古皆然。古人稱為“德”和“符”,“德”是質,“符”是色,雖然至今沒有對玉有一個統一的衡量標準,但是對玉稍有經驗的人,通過比較還是容易判別的。玉的好與差、高與低,最主要的是受到玉的交織纖維結構所決定的,也就是纖維的粗細、堆集的密度、雜質的多少,加上微量元素的含量決定玉的色澤。大家常把玉分為籽料、山流水、山料,依次區分玉的質量之高低。良古玉總的來說,不及和田玉的質量,也就是說,交織纖維較粗、密度較疏、比重略低等,使良古玉的透光性、韌性、潤潔等均不如和田玉的上品。更主要的,由于上述的情況,使良玉容易受沁。我們看到的大多數良玉容易失去透光的本色。良古玉絕大多數是作為隨葬品入土的,埋在深淺不一的藏坑中,經PH試紙的測試,太湖流域良渚文化分布區的土坑一般呈弱酸性,對玉器的沁蝕更甚,造成良古玉外觀上不如和田玉制品。但是良古玉的受沁特點,使器表有一層均薄的包漿,閃現一種特別的光澤,初次見到的人,誤以為是涂上清漆。這層包漿極易剝落,無論是發掘過程中稍不留意,還是出土后溫度、濕度變化較大,都會發生意想不到的后果。下面筆者舉幾個例子說明。


反山12號墓是浙江省境內首座發掘的良渚文化貴族大墓,也是所有良渚文化墓葬中隨葬品最多的“王墓”,玉器以單件計達647件(細小的玉片、玉粒還不包括在內)。從1986年5月31日發掘清理出第一件隨葬品的嵌玉漆杯起,至6月27日全部起取所有隨葬品,前后長達27天。其實清理過程完畢后,按發掘規程,應該起取隨葬品的,但由于這個發現的重要性,我們聽從了上級領導的指示,等待浙江省級領導到現場來視察,所以27天中的后10日一直處于保留12號墓現場的情況。從5月31日至6月17日這段時間里,我們由于經驗不足,認為墓坑內原來是粘濕的,剝剔出隨葬品后,經太陽暴曬,土壤干裂,所以特地用噴霧器噴水,保持墓內的濕潤。結果在起取隨葬玉器時,發現玉器朝上的一面受到不同程度的沁蝕,表面或光澤消失、或包漿剝落,而向下的著土面保存較好。有了這次教訓,以后的所有墓葬再也不噴水了,玉器發現后,只要用竹片剔去泥土,自然晾干一段時間就行。為了清除殘留在玉器表面的泥土,我們手托玉器在蒸餾水(或用純凈水,不要用井水)中輕輕漂洗,再到干凈的水中清一下,然后用棉紙裹一下吸干水分即可包裝收起。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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